企業觀察報記者 劉青山
2014年12月16日，首場中國平潭企業家科學家創新論壇在平潭召開，來自海峽兩岸和世界各地的500多位企業家、科學家、金融家以及各界人士會聚平潭，為“實施創新驅動戰略，探索創新驅動路徑”切磋砥礪。原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中國科學院院長路甬祥做了主旨演講，50多家媒體集中報道，社會反響十分熱烈。
在李川看來，僅靠企業家本身的力量還不足以應對眼下嚴峻的經濟形勢 資料供圖
作為倡議者之一，福建企業家聯合會會長李川對創設、推廣平潭論壇不遺余力。
2014年，福建省企業家聯合會推動了福建30位企業家給習近平總書記寫信，這些企業向總書記表達了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之后，廣大企業如何主動適應市場變動的思考、信心與智慧，習總書記很快給他們回信。李川告訴企業觀察報記者：“總書記對于企業家的新期望是沉甸甸的。”
“中國問題的關鍵是經濟;經濟問題的關鍵是科技創新;科技創新的關鍵是成果轉化。”李川認為，科技成果轉化難，是涉及政府、市場、社會三方面的系統問題。要解決它，就要打破藩籬，政府力、市場力、社會力應該聚合在一起，打造一套全新機制。
李川認為，中國平潭企業家科學家創新論壇肩負重任。“論壇會聚企業家、科學家、金融家、政治家等多層面力量，意在用成功的案例來推動創新體制機制的革故鼎新。”他表示，務實是這一論壇的生命線，解決社會所需，做一點有價值的事，“人生的意義不過如此”。
推動新常態關鍵要經濟發展市場一線的企業家感觸最深
2015年1月20日,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透露，2014年全國GDP增速為7.4%，為幾十年來新低。在此前的北京APEC會議期間，習近平總書記首次闡述了經濟新常態的幾大特征，第一個就是經濟由“高速增長轉為中高速增長”。這一次，中國統計局的數據從更直觀的角度提醒了國人，經濟增速回落已經切實地出現。我國經濟將擺脫量的高增長，轉向以質量、效益、競爭力為本質追求的中高速增長。
“企業在市場中沖浪，對此早有感覺。”李川表示，這正是2014年30位企業家代表給習近平總書記寫信的客觀背景。李川說，相對于當前經濟增幅回落，更值得全社會關注的應當是中國經濟轉型問題，這才是我們主動和自覺去適應、推動的新常態。
企業觀察報：新常態下，社會公眾關注的熱點很多。比如反腐，比如政府與市場關系的重構。您覺得新常態時期中國最值得關注的問題是什么?
李川：最值得關注的，仍然是經濟問題，這是始終動搖不得的中心。
反四風，是恢復黨和人民的血肉聯系，雖然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但這些都是黨和政府意志可控的。日益全球化的經濟發展問題，就不是政府一方能決定的，這需要政府、市場、社會的共同努力。
現在，中國面臨的經濟形勢嚴峻。按照習近平總書記的要求，中國“經濟增速可以更快，但為轉型寧可慢一點”。這是真正的睿智。放慢速度是為了自覺轉型，是實現所追求目標的轉型。
速度和質量是對立統一的。中國這么一個大國，必須保持一定的增長速度，就像李克強總理所說，自行車騎太慢人是要摔倒的。所以，要找到速度和轉型之間的平衡點。
現在看，身處市場一線的企業掣肘的因素多，轉型不暢。
企業觀察報：您是福建企業家聯合會的會長，對企業實際情況比較熟悉。現在企業面臨的具體困難有哪些?
李川：傳統產業曾經是我們有比較優勢的產業，至今仍然占據相當的比重，由于調整遲、轉型慢、技術提升滯后，比較優勢日益消減。鋼鐵、水泥、鋁業、平板玻璃等這些傳統產業早已嚴重過剩，而且給環境帶來了難以承受的壓力。加上我國人力成本不斷攀升，它們在國際國內市場競爭力下降。如果這些產業不加速高端化的進程，就不可避免地向世界其他國家轉移。李克強總理在出訪東盟、中亞等國時，也提出了優質產能轉移的愿望。傳統產業在中國工業中占的比重這么大，一旦轉移，留下的空當誰來接續?
我國目前的高新技術產業，很多核心技術并不在我們手上，企業技術裝備包括核心部件不少都是進口的，原創技術占比還比較低。以海工裝備產業為例，盡管發展很快，但很多時候中國企業僅是一個總裝商，設計、核心部件都在國外。
現在大力提倡的新興產業，我們主要還是跟進者。至今，我們還沒有創造出一個在全球具有引領性作用的新興技術產業。
綜上所述，盡管我們經濟總量大，但多數企業和職工僅能以超時的勞動獲得低廉的報酬。發達國家占據科技優勢，借助我們使其獲得高額的利益。這就是目前我國各類企業尤其是工業企業普遍覺得發展困難的最根本原因。
企業觀察報：這樣一種形勢下，福建企業家聯合會以及企業自身為跳出目前的困境做出了哪些努力?
李川：2014年，福建的不少企業家聚在一起，大家說我們能不能給總書記寫封信，匯報一下企業家的想法，突出匯報面臨困境的企業該怎么辦。最后大家推舉出30家企業包括國企、民企、外企、臺資、港資等多種所有制，企業規模有大有小，業務涵蓋了第一、第二、第三產業。它們的一個共同特點是，其中大多數企業都是習近平同志在福建工作期間關注過的。
2014年7月8日，習近平給企業家回信。他提出，政府簡政放權的目的就是為了“市場更好發力，讓企業創新創造源泉更加充分涌流”。習近平號召廣大企業家繼續發揚“敢為天下先，愛拼才會贏”的闖勁，為國家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發揮更大作用。習總書記給企業家的回信在全國激起熱烈反響，中企聯會長王忠禹專門召開會議學習貫徹。大家都認為總書記的信不僅是寫給福建30位企業家的，而且關注的是全國企業和企業家。
2014年11月，總書記視察福建的時候，再次提起了企業家給他寫的這封信，充分說明總書記高度重視企業家們的建議，以及對企業家的殷切寄望。為此，中國平潭企業家科學家創新論壇把每年主論壇的時間定在7月8日，表達企業家與總書記心心相印并作為紀念。
創新是解決中國經濟問題的關鍵，民企可以先試先行
李川認為，具體到中國工業，無論是傳統行業，還是高新技術產業和新興產業，要想保持高質量發展，自主創新是核心問題。“技術創新與產業的結合更是核心中的核心。”
企業觀察報：您前面提到，中國企業尤其是工業企業轉型不暢，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重大隱患。那么企業發展的短板在哪里?
李川：我覺得創新是中國經濟轉型的靈魂，但這個靈魂還不夠強大。中國技術創新成果不少，每年的申報專利數量很多。但是，問題在于有效轉化成生產力的太少了。
中科院的同志告訴我，在他們的研究成果中，40%屬于基礎研究，只有不到10%得以轉化。超過50%的研究成果表現為論文的形式。還有一些很好的創新成果，雖然中試成功，首臺套產出，但最終卻因為技術以外的潛規則被束之高閣。
這是因為我們科技創新體制機制存在問題。
企業和科研機構，在體制上就不一樣。科研機構基本上屬于事業單位，主要通過政府撥款來支持，而企業是自負盈虧的經營性單位。它們兩者所追求的目標并不完全相同。國家鼓勵創新，可是科研機構的創新成果進不了企業，企業創新多數沒有足夠的人才和資金支持，科研和產業兩張皮長期得不到有機的融合。
對此，習近平總書記看得很清楚：“我國一直存在著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不力、不順、不暢的痼疾……就像接力賽一樣，第一棒跑到了，下一棒沒有人接，或者接了不知道往哪兒跑。”
企業觀察報：按照您的說法，自主創新成果的產業化在中國轉型發展中起著關鍵作用，又面臨著如此嚴峻的形勢。您認為應該怎么解決?
李川：為了打通從科研到中試再到產業化的通道，尋找到一條創新驅動中國經濟發展的可行性道路，需要將相互游離的信息整合，將相互分離的兩張皮融合，將發散的要素整合，實現創新創造的突破。
發起成立平潭論壇，就是要解決這一問題。論壇的宗旨，是要把科學家、企業家、金融家、政治家聚合在一起，把四方的目標要求和功能優勢集合在一起。科學家有天才的創新創意，需要有眼光的企業家將其化為產品商品。企業家推廣應用新的技術成果，需要金融家在資本運作上的有效參與。新成果的應用催生行業升級換代和新興產業的成長，則需要政府在產業政策上的規劃和引導，從而形成社會有機的合作鏈。
企業觀察報：據了解，現在大型企業尤其是大型國企，在創新成果應用尤其是外部創新成果應用方面有著嚴密的規定，往往要經過漫長的審批過程。平潭論壇的初衷能夠實現嗎?
李川：你說的這種情況確實存在。應該說，程序完備有利于降低發展風險，但有的時候也會讓企業錯失良機。國企和民企在決策上優劣會表現得比較明顯。
比如，某一家科研機構發明了一臺能夠治療癌癥的新儀器。同樣的儀器進口的話要15億元，國產的更先進，卻只要5億元。但是在推廣的過程中處處碰壁，因為我們的大型設備采購已經形成了固化的程式。我們很多創新就這樣被冷落擱置。
平潭論壇將引入新工具，通過技術線路圖、產業線路圖和資金投資線路圖的運用，把抽象的概念具體化、明晰化、透明化，從而使潛規則失去環境和土壤，讓產品升級、產業升級、結構優化成為現實。這就是平潭論壇的初衷。
務實是福建文化的傳統，也是平潭創新論壇的生命線
“平潭論壇的核心，還是這兩個字，務實。”李川指出，平潭論壇絕不會辦成純理論研討會，而是要針對具體產業的具體問題專題討論，“這是論壇的生命線所在”。
企業觀察報：您在擔任福建南平市市長時，為了真正幫助農民，連續幾年向南平農村選派了4000多個“科技特派員”“流通助理”“金融助理”“村支部書記”等。這些駐村干部要與農民結成利益共同體，幾年內，南平市干群關系密切了，農民收入成倍提高了。對此，時任福建省長的習近平將其總結為農村工作機制創新思路的“南平機制”，全國各地紛紛前往學習。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南平機制在全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力，現在，您又在推動平潭論壇，您覺得前者是否會對后者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李川：習近平同志在福建工作期間始終關注人文環境的塑造，寧德地區的脫貧得益于他提倡的“滴水穿石”精神，福州城市的發展得益于他營造“馬上就辦”的社會環境，福建全省的進步離不開習近平專注于“數字福建”超前思維。南平機制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始終落實著習近平同志“務實”的為官之要，是習近平同志親自指導、提煉并推廣的。應該說，務實，是這兩件事都要堅持的指導性原則。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現在中國有錢的地方和人多了，不知道往哪里投資。只好去建房買房，修高速公路。結果不少房子空著，不少高度公路利用率很低。同時，需要投資的產業和科研項目也很多，但不少人和不少地方不愿意做短期內見不到政績的工作。
社會各界的不同需求，是平潭論壇發展的基礎;對接這些需求，是論壇的宗旨。按照這一原則，每年除了7月8日的主論壇外，平潭論壇還規劃了不定期組織多種形式的分論壇。分論壇是專項性、專題性的，以解決專項問題為目標，它們將由市場來決定。
南平機制發育時，還沒有到“市場要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的階段，但當時從實際出發，做了許多探索。一般來說，駐村干部是臨時性的，一段時間就走了，所以他們的建議，農民不會很看重。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做了規定，科技特派員和農民建立利益共同體，可以入股農民的經營，與農民共盈虧，否則，科技人員讓農民做什么、不做什么、該怎么做，農民憑什么相信?形成利益共同體之后，農民和科技人員的積極性就都調動起來了。
科技創新成果轉化也是一樣的道理。科研院所的科研人員研發了成果，具體運營效果如何，跟他們關系不大，因為直接利益并不相關。要想提高科研成果質量，就應該從政策上放活，把科研人員跟企業利益直接掛鉤，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是他們的切身利益。只有真正把科研結果推入市場，才能讓科研機構和企業處于同等的地位，更好地并軌。
企業觀察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平潭論壇就是扮演科技與商品，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對接橋梁的角色?
李川：這是論壇的初衷之一。除此之外，我個人認為論壇還肩負著重大使命。
福建坐擁海峽西岸的黃金區位優勢，但對臺經濟合作的程度卻不及廣東、浙江等地。現在，福建進入了全新的發展歷史機遇期，這就要求福建在對臺合作上邁出新的步伐。
依托平潭論壇，平潭自貿區將建成國際合作，兩岸合作、科企產學研合作的創新成果中試基地孵化器。平潭島有責任有義務在吸引臺灣科技、投資方面扮演探路者的角色。在此之前，大陸與臺灣的論壇等合作機構不少，但務實的偏少。現在，平潭論壇作為一個純經濟創新論壇，能夠更好地吸引臺灣各界參與，為兩岸摒棄成見，攜手經濟發展營造肥沃的土壤。
習近平總書記席提出，中國夢是兩岸同胞共同的夢，要繼續努力探索，真正把平潭建設成為兩岸同胞的共同家園。
企業觀察報：那政府部門應該在這個過程中發揮怎樣的作用?
李川：應該說，科技成果的成功轉化，需要“三力”的互動，政府的行政力、企業的市場力、社會自組織力的有機有效互動。這“三力”的密切互動缺一不可。習近平總書記提到，科技創新既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同時要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加強統籌協調，集中力量辦大事，抓重大、抓尖端、抓基本，形成推進自主創新的強大合力。
從長遠來看，市場和政府之間的良性互動，非常重要的標志就是各歸其位、各守其責。政府應當更多地擔負起法規的制定，法律的監督和有效實施的職責，做企業的守夜人，而不是指揮企業該如何做。而企業的行為，應該由市場主體按照法律的規范，在市場中優勝劣汰。
當然，政府放權簡政能否成功，進程多快，既取決于政府自身，也取決于市場及其主體成熟的程度。全國的企業和企業家好好把握住歷史的新機遇，敢于擔當敢于作為，實現自身更好更快的成長和成熟，為政府的改革和轉變提供環境，為市場起決定性作用創造條件，實現政府行政力與企業市場力的良性互動。
企業觀察報：社會自組織力在這一過程中會扮演怎樣的角色?
李川：平潭論壇的初衷，是要用社會力助推市場力，最終用效果打動政府行政力。所以，論壇初期會盡量避免政府色彩過于濃厚，要用實際效果來吸引更多企業關注。
平潭論壇的幾個發起單位都是社會組織。以福建企業家聯合會為例，一直秉承著務實的行為原則，主張運用企業的力量服務企業，運用社會的力量服務企業，幫助企業實現發展的夢想，幫助行政機構實現理想的政績。目前按照要素分類，構建了九個服務平臺包括科技服務平臺、金融服務平臺、人力資源服務平臺、信息化服務平臺、對外合作服務平臺、營銷聯盟服務平臺、政策咨詢服務平臺、法律維權服務平臺、企業文化建設服務平臺，從九個不同層面為企業服務。這種社會組織的充分發育和作用發揮，起著放大并有效牽引政府行政力和企業市場力的良性互動的能動功效。
社會力還包括媒體的力量。推動中國創新機制革新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離不開各類媒體的鼎力支持。從事前的預熱，事中的推廣到事后的深度解讀，媒體肩負重任。歡迎你們多多關注、支持中國技術創新成果轉化機制的每一步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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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創新島平潭
在公眾心目中，平潭島的名氣并不大，平潭論壇為何選擇這里作為永久會址?企業觀察報深入了解發現，這一決定有著深刻的時代背景。
平潭島是福建第一大島，中國第五大島，形似麒麟，是平潭縣主島，亦稱海壇島。其獨特之處在于，這里是中國大陸距離臺灣最近的地方，與臺灣省新竹港相距僅68海里。
對于這一曾經的戰略前線，目前的兩岸合作新模式示范區，習近平先后21次登島視察，并寄予厚望。在最近一次視察平潭島期間，他表示，“平潭面臨的機遇，不是百年一遇而是千年一遇”。
在習近平的直接關懷下，2013年7月，平潭獲得并行使設區市經濟社會管理權限，設立的“福建省平潭綜合實驗區”級別為正廳級，歸福建省直轄。目前，按照國務院批復方案，平潭已成為大陸最大的海關特殊監管區，平潭島將由“兩岸共同規劃、共同開發、共同管理、共同經營、共同受益”。
對此，習近平表示，平潭綜合實驗區是全國獨創，要繼續努力探索，真正把平潭建設成為兩岸同胞的共同家園。
重任在肩，平潭島選擇了一條獨特的發展道路。
“大部分地區的經濟發展走的是由‘粗’到‘細’的路子，平潭不走這條路，直接對接高端。如果‘粗’，可能就把平潭島給毀了。”平潭綜合實驗區招商局局長馬冬根表示，平潭現在優先發展生物科技、信息技術、新材料等行業。
為了引來金鳳凰，平潭開展了一系列政策探索：包括探索構建大綜合、扁平化的行政管理體制;整合區縣國有企業組建“一中心三集團”，推動實施“政府引導、市場運作”的融資模式;對內資企業實施“三證一章合一”，對外資企業實施“四證一章合一”，成立“馬上辦”辦公室……打造一個全新的創新服務型政府，讓平潭投資軟環境不斷提升。
僅有這些還不夠，平潭通過多方面工作，將創新論壇永久會址引到了這里。平潭綜合實驗區管委會相關負責人表示，“科技界、企業界人士共聚平潭、認識平潭，有利于平潭借智發展，將平潭打造成創新思維涌動的‘智慧島’‘創新島’”。
